楊氏看到自己吐出血痰，眼前發黑的她手扶著膝蓋，指甲都把膝蓋的肉摳破了，擡起頭看著蕭佳人臉色蒼白的樣子，立刻擦了嘴：“不怕，這些年裏面早就咳傷了，吐出來淤血就好了。”

蕭佳人心裏發苦，這就是的當娘的心思，明明這謊話根本就騙不了任何人，卻因為擔心自己太害怕，反過來安慰自己。

“娘說的對，開了肺竅，肯定會這樣的。”蕭佳人上炕，拿過來帕子仔細給她擦嘴角，這才發現不單吐血，鼻子也出血了。

朱萬青給診脈之後，轉身出去低聲說了幾句，喬謙修立刻騎馬飛奔回去青葉縣，再回來的時候，赫然又拿來了一份白龍和含蕓香，還有半顆金花人參。

朱萬青拿出來匕首，快速的把人參切成了撥片，連帶著鹿茸片送進屋裏。

楊氏含了人參片和鹿茸片，便閉目養神了，從吐了血之後倒沒再大口大口的咳痰，人也安詳了許多。

因為不咳了，楊氏竟睡了過去，蕭佳人坐在旁邊是一動也不敢動，緊緊的盯著楊氏，甚至不記得自己多少次伸手試探楊氏的鼻息了，心裏的絕望被恐懼無限放大，到最後她的手都是顫抖的。

周氏沒走，伸手把蕭佳人拉過來抱著：“不礙事的，別自己嚇自己。”

蕭佳人轉過頭，趴在周氏的胸口再也忍不住掉眼淚了，她滿懷希望的玩命賺錢，為了藥材能湊齊，甚至鬧出來人命，更為了感謝喬家送藥，自己恨不得把自己掰碎了去回報人家，編了三天三夜的席子，如今，楊氏的呼吸竟越來越微弱了。

即將失去的恐懼像是無形的大手，把她的靈魂都要揉碎了一般，她不能承受，不敢去想，如果楊氏闖不過去這一關，自己還能不能有勇氣活下去。

“娘。”蕭佳人轉過頭，過去抓住了楊氏的手：“娘，聽我說啊，我還有個故事講給你聽。”

周氏都楞住了，這會兒的蕭佳人竟然要講故事。

“有一個孩子從小就被人販子拐走了，她被人送去了一個很大很大的城市裏，打了一種針，一種永遠都不會長大的針，每天被人看著去乞討，要不到錢的時候，要挨餓還要挨打，這樣的日子那個孩子過了十年。”

蕭佳人聲音很溫柔，很溫柔的，手卻不停的試探楊氏的鼻息，就差貼在她的耳邊了：“娘，你知道嗎？那個孩子就那麽活了十年還堅持著要活下去，每天偷偷藏起來一點兒錢，她想啊，活下去就有希望，就能回到家裏，見到她自己的娘。”

周氏眼圈泛紅。

“後來啊，娘你猜怎麽著？”蕭佳人再次試了試鼻子，伸手抓著楊氏的手：“後來那個孩子真的跑回去了，回到家的時候，發現她娘正在洗衣服，才三十幾歲的女人滿頭白發。”蕭佳人頓了一下：“那孩子很想撲過去叫一聲娘，可她知道自己十年來都沒有長大，臉卻早已經換了模樣，不敢去的她就蹲在門口，小心翼翼的看著自己的娘。”

周氏過來給蕭佳人擦眼淚。

蕭佳人抽噎了一下，繼續說：“他娘洗了衣服，回頭看到門口蹲著個小乞丐，回屋拿了一個大饅頭出來，輕聲對那個小乞丐說‘孩子啊，是不是餓了啊？吃吧，吃飽飽的回家去。’那孩子接過來饅頭，一小口一小口吃著，饅頭還是小時候的味道，是娘親自蒸的，可她和娘都不是從前的樣子了。就在她吃完了饅頭起身要走的時候，他娘哭了，哭著說‘丫兒啊，你咋這麽狠心呢？娘等你回家等了十年啊，你咋到了家門口還要走呢？’

楊氏眼角掉了淚珠兒，睜開眼睛看著哭紅了眼的蕭佳人，輕聲：“後來呢？”

蕭佳人急忙抹了一把眼淚笑了：“後來啊？後來那個孩子就轉身撲倒了他娘的懷裏，她說‘娘啊，我怕你不認識我，我怕你會嚇到。’。他娘緊緊地抱著她說‘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，你都是娘的血肉，咋能不認識？娘這輩子不忘你，下輩子，下下輩子都不會忘記的，你是我的丫兒啊。”

楊氏擡起手擦掉蕭佳人眼角的淚珠兒：“是啊，你是娘的血肉，咋能不認識，這輩子、下輩子，下下輩子都不會忘記啊。”

蕭佳人看著楊氏，她突然很想叫一聲媽，很想，這種想法讓她嘴唇顫抖的不成樣子，那個媽字還沒喊出來，朱萬青已經進來了。

“醒了就好，這碗藥吃了要睡一覺，先吃藥再說。”

蕭佳人到了嘴邊的這聲媽沒叫出來，生生咽回去了，扶著楊氏起身，端過來藥有些猶豫，她覺得很冒險，非常冒險。

“沒事，娘信得過朱郎中，更信得過我閨女。”楊氏伸手接過去，咕咚咕咚就喝下去了。

蕭佳人看著一碗藥喝光了，聲音都有些顫抖：“朱萬青。”

朱萬青眉心一抖：“放心，絕對不會有任何事情發生，只要天亮之後醒來，你就知道這方子是不是最好的了。”

“好，我信你。”蕭佳人扶著楊氏躺下，坐在旁邊輕輕的給她揉捏腿和手臂。

也就一盞茶的功夫，楊氏竟呼吸勻稱的睡著了。

周氏去床上拿過來枕頭，放在楊氏旁邊，幾乎是按著蕭佳人，讓她躺下來，並且輕輕的拍著她就像是哄小孩似的，硬是把蕭佳人哄睡著了。

即便是睡著了，蕭佳人都握著楊氏的手。

屋外，喬謙修看著繼續熬藥的朱萬青：“為何會吐血？”

“五勞七傷的身子骨經不起這麽強勁的藥效，吐出來是最好的，要是吐不出來，大羅金仙來了都沒用。”朱萬青說著，又從懷裏摸出來一個小藥瓶，從裏面倒出來兩粒藥碾碎了放在旁邊的碗裏。

喬謙修坐下來，默不作聲。

“你找我都找到這裏來了，是有什麽事情？”朱萬青問。

喬謙修這才想起來自己這次的確是來找朱萬青的，撩起眼皮：“最近青葉縣有一個新門派。”

“你消息倒是很靈通。”朱萬青添了柴，擡頭：“怎麽？有興趣？”

“我覺得和你有關，江湖傳言的藥王谷，好像少主子就是個醫術絕頂的年輕人，是你吧？”喬謙修瞇著眼睛，不放過朱萬青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。

“和我有什麽關系？因為我是個會看病的？”朱萬青轉身拿過來酒壺，倒了一杯低頭抿著，他很意外，喬謙修竟都查到了這麽多？如果再查下去，怕自己還真就瞞不住身份了。

喬謙修勾了勾唇角：“也是，如果真和你有關系的話，我就要懷疑當初是我救了你，還是你算計了我，畢竟藥王谷的人也姓朱，藥王谷朱家和喬家的糾葛更深。”

“你想入藥王谷？”朱萬青放下酒杯，搖頭：“你不行，你沒有醫術，只有三腳貓的功夫，藥王谷看不上的。”

“我們可以一起啊。”喬謙修給朱萬青倒了一杯酒：“有你帶著我，藥王谷就不會拒絕我了，醫術我不會，功夫我也不是什麽高手，但你不覺得我可以做個藥王谷的商人嗎？”

朱萬青審視著喬謙修：“你覺得我會答應？”

“是。”喬謙修直視著朱萬青審視自己的目光：“因為藥王谷也有你想要的東西，所以這機會你不會放棄的。”

朱萬青真想說一句他自作聰明，但這話怎麽能說出口，喬家人素來都是心思縝密的，喬謙修更是如此，調查藥王谷連帶著把自己也查了一遍，如果自己真大意了的話，怕是這會兒兩個人早就打起來了。

“行，這邊兒事情辦完之後，我們去藥王谷看看。”

見他答應的痛快，喬謙修的心便沈了沈，藥王谷朱家，自己的生母朱雲霓，還有第二份的白龍和含蕓香，眼前的朱萬青真的有點兒神秘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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